探秘速冻食品业“泗阳现象”

　　泗阳地处苏北，是一个人口刚过百万的小城，境内除了洋河酒厂，并没有什么名气特别大的企业。然而，近两三年，这里涌现了30多家速冻水饺生产企业，在当地被称为“泗阳现象”。

　　从十几个人的手工作坊，发展到年产值超亿元的大厂，泗阳这些企业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迅速火起来的？

　　陈利娜/文

　　企业九成做水饺，多以作坊式存在

　　泗阳人口106.76万（2015年末），县域面积1418平方公里，全县设11个镇、5个乡、3个街道、两个场、1个省级经济开发区（即江苏泗阳经济开发区）。无论是从面积还是从人口基数上看，泗阳在全国都算不上一个存在感很强的地方。

　　提起泗阳，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，可是提起洋河酒，大家不得不为它的名气折服。有企业老板告诉记者，在泗阳，除了洋河酒厂，还有大大小小150多家食品生产企业，泗阳似乎有做食品的“天赋”。

　　紧邻洪泽湖，水域面积广阔，农业资源丰富，自然环境宜人，干净、舒适是泗阳留给记者的第一印象。除了这些，记者日前走访此地时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——如果说江苏农业在苏北，苏北农企在宿迁，那么宿迁的速冻食品就在泗阳。泗阳集中了宿迁大部分的速冻食品生产企业，堪称苏北速冻食品企业集聚地。

　　江苏美润食品有限公司（简称“美润”）董事长谈卫国告诉记者，近两年，泗阳的速冻食品发展迅猛，先后涌现了30多家生产企业。它们规模不一，90%的产品为速冻水饺，这是一种“泗阳现象”。这些企业中，有三到五家可规模化生产，其余多为作坊式生产。未来两到三年，它们定会呈井喷之势，形成更大的规模与集聚效应。

　　门槛虽低，但标准高市场竞争有序

　　谈卫国介绍，门槛低是泗阳速冻食品企业“火速”起来的一个重要原因。几个人，简单一个作坊，不需要太多的资金就可以开工。

　　他的这一观点得到了另一位行业人士的认可。宿迁满嘴香食品有限公司（简称“满嘴香”）总经理告诉记者，企业起步条件不同，发展规模也不一样。但从生产上来讲，只要条件允许就能开工。起步时不需要太高的门槛，这是速冻饺子企业的特点。

　　作为泗阳第一家生产速冻水饺的企业，美润当初的发展模式和现下的许多作坊一样。2007年公司建立，2009年开始规模化生产，2013年正式建设新厂，经过几年跨越式发展，美润现在的年产值达1.1亿元，是泗阳最大的速冻食品生产企业。

　　得益于早期这种一皮一馅纯手工的制作方式，美润的饺子有了种“家的味道”。谈卫国称，这么多年来，公司一直秉持这种理念——坚持制作“家的味道”饺子，坚决把质量提上去。“这种传统被后加入进来的企业所传承。纵观泗阳的速冻食品生产企业，水饺的用材、质量是普遍高于行业标准的。”

　　正如一句行话，“生意是学来的”。食品行业事关味蕾，只有打动人的味道，才能被记住；只有吃得放心，人们才会再次消费。“家的味道”，既是泗阳速冻食品企业相互传承的优势，也让它们与其他行业的企业区分开来，形成泗阳饺子独有的特色。

　　记者到这些企业采访的时候，未到车间，便先闻到了浓浓的饺子香味，菜的香气、肉的香气扑面而来。走进车间，整齐干净的操作环境里，工人们都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。

　　在满嘴香总经理的办公室，除了正常的办公桌椅、用品和柜子，墙上还有十多块监控屏幕，生产车间、冷库等的实时情况一目了然。满嘴香工人告诉记者，公司每天都会对设备进行专业清洗，保证卫生标准严格符合要求。

　　任何一个行业似乎都有这种现象，只要当地出现一家大的企业，周围定会有很多相关的中小企业，这仿佛已成定律。同行扎堆，是地理因素的影响，也是“亲帮亲，行带行”中国文化的折射。

　　谈卫国分析，之所以出现“泗阳现象”，除了本地企业会向“带头”企业看齐之外，泗阳速冻食品企业的生产标准普遍较高，是它们得以生存的第二个条件。“你做的东西不好吃，或者用材不够好，肯定是卖不出去的。我们生产的饺子，都是真材实料，肉、菜、面也都是同行业的最高规格，无其他添加，保证高品质。”

　　满嘴香董事长王恒祥介绍，泗阳地理环境优越，当地农产品品质高，有众多蔬菜生产基地，“中国制造业企业500强”之一的五得利面粉，在苏北也建有生产基地，这些都为泗阳速冻食品企业的发展提供了有利条件。

　　绕过商超省去中间环节，利润空间相对较大

　　对于生产型企业来说，发展中绕不过去的除了产品质量，还有销售渠道。初步算下来，记者走访的几家企业，每斤饺子的生产成本都要在四块五左右，这个价格在业内并不低。对于“价格不菲”的泗阳饺子来说，生产出来是一个问题，能否卖出去又是另一个问题。“相比行业内的龙头企业，中小企业走传统的商超渠道肯定不行，需要另找出路。”谈卫国说。

　　谈卫国给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：假设一斤饺子卖十块钱，在商超渠道销售，首先商超要抽取20%—30%的营业额，其次运输等其他成本也会占到30%左右，这样算下来，利润的调整空间就非常小。

　　“泗阳的速冻食品企业，走的是直销模式。省去了中间经销商、商超等环节，以及人员管理、产品运输等费用，这样留给利润的空间就很大了。”谈卫国说，“另一个好处是，即使遇到原材料上涨厉害的年份，因为有着巨大的调整空间，对价格的影响也不会太大。”

　　这种渠道优势，为泗阳速冻食品行业的发展插上了“翅膀”，也让泗阳饺子供不应求。在记者采访的企业中，工人都在加班加点地生产，有企业甚至要昼夜两班倒，订购商拿货还得排队等候，也经常有慕名来的客户。

　　但“泗阳现象”更要得益于当地有序的市场竞争环境。谈卫国介绍，同处一地，同行间有竞争是难免的，但产品错位发展，争取形成差异化，似乎已经成了一种默契。从另一个角度来看，对于企业来说，每一次竞争都会让它们变得更强大。

　　大企业引领，做大做好泗阳水饺

　　王恒祥分析，“泗阳现象”和当地大型速冻饺子生产企业的“风向标”作用不无关系。“大企业，对于行业有一个标杆引领作用。你用货真价实的材料，你的饺子才好卖，后边跟进来的企业，看你卖得好，就会打探原因，跟着这样做。相反，你把市场做烂了，用低品质的饺子来打价格战，那么市场就真的乱了，大家都做不好。”

　　泗阳思润食品有限公司（简称“思润”）董事长余义成告诉记者，他做饺子四五年了，他们企业生产的肉馅水饺，肉含量达到50%，原材料选的都是上等食材，由大品牌供货。公司如今有40多人，年产值2000多万元，产品销往安徽、山东等地，有零售也有批发，是一家土生土长的本地企业。谈到做饺子的初衷，他坦言，那时看到当地很多企业在做，认为饺子好卖有市场，就转行试试。

　　有业内人士指出，速冻食品经过多年的发展，已经赢得消费者青睐，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其价值，喜欢上了这类食品。未来，速冻食品前景看好。

　　“速冻饺子的市场不像一张既定的饼那么大，它是不断扩大的，因为行业中工艺和技术在不断改进，市场在不断拓宽，这对于企业来说，是一件非常好的事。”王恒祥说。

　　从朝阳产业到现在的“没落产业”，速冻饺子的称号几经变化，“饺子行业不好做，要做好很难”。市场自发地调节越来越受限制，行业内恶性竞争事件此起彼伏，很多中小企业还没起步就被扼杀。更有人称，“速冻饺子已经不能吃了”。

　　对于这种现象，王恒祥分析，大家都在做饺子，把这个产品做好，就会形成一种良性循环。企业要不怕竞争，一种有序的竞争，反而会促进企业的进步。进来的企业多了，大家都保证质量，可以更好地提高本地产品的知名度，是一种有益现象。

　　“在江浙沪一带，泗阳饺子现在很有名气，在外面已经塑造了口碑，大家都认可它的品质口味，这是很难得的。在泗阳，满嘴香不是最大的速冻水饺生产企业，我的能力也不是很强，但我相信，只要千千万万的‘满嘴香’坚持，我们一定会把市场做起来，让泗阳水饺走向辉煌。”王恒祥说。

　　发展中，面临人才、资金等问题

　　市场决定生产，泗阳水饺供不应求，扩大规模是企业老板们不约而同的决定。而在此之前，购买设备、建设厂房、重金招聘专业人才，是他们亟需解决的问题。

　　满嘴香总经理告诉记者，泗阳速冻食品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，只要是别家做的市场，后进者会自动让开，这就避免了同类产品的恶性竞争。为了规避竞争，大家不搞价格战，保证原料成本一样，做到货真价实，同时产品上尽量做到差异化。

　　中小企业的出路在于产品，做好产品是企业走出去的第一步，这也是几位企业老板一致的观点。对企业来说，发展需要一个过程，既要从内集聚力量，也需要外部良好的环境保驾护航。

　　企业要扩大规模，人才配置是重要保障。这也是王恒祥非常头疼的事。企业留不住人，好不容易培养成熟的人才，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，对企业来说是比较大的损失。

　　“这几年，泗阳当地政府也注意到了这个现状，在资金、政策方面给了一定的支持，这规范了行业发展，是一个大利好。”王恒祥说。

　　快速的兴起，对泗阳水饺生产企业来说，是机遇也是挑战。在广阔的市场面前，没人能按捺自己的兴奋，但如何应对市场，却是老板们始终要考虑的问题，是做好自身再走向扩大还是盲目扩张，这些事关乎企业存亡，需要多方配合。

　　●记者手记

　　“泗阳现象”引发关注水饺行业呼吁“质造”

　　2017年11月，记者赴江苏省宿迁市泗阳县进行采访，发现在这个人口百万的小城，食品业近几年发展十分迅速，两三年的时间内就涌现了30多家速冻水饺企业。

　　记者随后走访当地多家速冻食品企业，对这一现象的原因，以及这些企业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，进行了深入探究。

　　12月18日，《冷冻食品》杂志刊发“泗阳水饺的‘另类’现象是如何炼成的？”一文，得到多家速冻食品企业的积极回应。

　　2018年1月6日，“冷冻食品”微信公众号刊发题为“探秘苏北的‘泗阳现象’：百万人口小城竟诞生30多家水饺企业”一文，引发众多业内人士及网友热议。有专业人士评论，“有点新时代下的‘焦作现象’味道”；更有网友称，很佩服泗阳的企业家们有如此敬业、爱业、守业的精神，坚守行业规则，用心做高质量的产品，才会使得速冻水饺行业越来越好。

　　1月8日，今日头条推送此文，短短一天时间，阅读量近6万，被转发500多次，评论近百条，甚至有网友在评论中呼吁将泗阳县改为“饺子县”。从此，泗阳除了洋河酒又多了一张新名片——水饺。

　　一篇速冻食品行业文章受到如此多的关注，超乎了记者的想象，深感欣慰的同时，不免细思其故：“泗阳现象”之所以受瞩目，可能跟这一现象的本质有关——在社会和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下，人们更关注的是产品质量。

　　作为一个地方现象，“泗阳水饺”从短期内的崛起，到当地产业规范、有序地发展，需要一个过程，更需要正确的引导。借用一位食品业老媒体人的话：“泗阳水饺”能否形成速冻食品产业集群效应，需要政府引导、企业创新、媒体关注等的共同促进。